英国时间11月10日晚,英籍匈牙利作家大卫·邵洛伊(David Szalay)凭小说《肉身》(Flesh)赢得了2025年的布克奖,获得5万英镑奖金和奖杯。获奖当晚,大卫·邵洛伊接受了世界各国记者们的群访。
大卫·邵洛伊获2025年布克奖
《肉身》讲述了一位迷人、神秘且情感疏离的男子伊什特万(István)的故事。他的人生被裹挟着经历不同阶段,从匈牙利的住宅区到伦敦的超级富豪世界。评审团一致认为,这部小说独具特色,他们从未读过类似的作品。评审团主席罗迪·道尔(Roddy Doyle)称其为“非凡且独特的小说”,并评价“这是一本黑暗却令人阅读愉快的书”。评审团一致认为:“这本书关于生活,以及生活的奇异性;当我们翻阅它的每一页时,会庆幸自己活着、能阅读、能体验这本非凡而独特的小说。”
大卫·邵洛伊出生于加拿大,曾先后在黎巴嫩、英国、匈牙利生活,如今定居维也纳。他曾在伦敦金融城担任金融广告销售主管,之后才开始全职写作。除了小说创作,邵洛伊还是一位成熟的BBC广播剧及短篇小说作家;2019年,他凭短篇小说集《动荡》(Turbulence)获得埃奇希尔奖(Edge Hill Prize)。今年是他第二次入围布克奖——首次是在2016年凭《人不过如此》(All That Man Is),该作还获得戈登·伯恩奖(Gordon Burn Prize)和乔治·普林普顿小说奖(George Plimpton Prize for Fiction)。2008年,他的处女作《伦敦与东南部》(London and the South-East)获得贝米·特拉斯克奖(Bemy Trask)和杰弗里·费伯纪念奖(Geoffrey Faber Memorial Prize)。
《人不过如此》中文版,张容/译,中信出版集团,2018年4月版
布克奖揭晓当晚,邵洛伊接受了来自世界各国媒体的线上和线下联合采访。他首先表示,与九年前相比,这一次他更成功地说服自己——肯定不会获奖——这样就不用再经历那种紧张的折磨。因此,他几乎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,直到最后一刻。对于最终获奖,他自己也感到非常惊讶,因为他确实非常成功地让自己相信不会获奖;甚至在得知获奖的那一瞬间,他反而感到困惑,需要努力跟上现实的节奏。
邵洛伊表示,他并不确定人们会如何回应这本书,而这种不确定感比以往所有作品都更强烈。部分原因在于,主人公伊什特万并非文学小说中那种典型的主角。他相当晦涩,不会向读者解释自己,也不善于表达。因此,邵洛伊无法预料读者会如何看待这个角色。书中的对话极为简洁,伊什特万大多数时候仅回应“okay”。除了这些对话中体现出的幽默感,书中几乎没有其他幽默元素。邵洛伊解释道,这种幽默来源于日常生活的平凡、重复以及现实主义的描写。他说:“我希望这些对话显得非常真实,而这种真实性有时也会带来幽默感。”当被问及伊什特万与自己有哪些相似之处时,邵洛伊指出,除了两人都是人、都是男性,主角与自己几乎没有相似之处,甚至相差甚远。他同时表示:“这也是写这本书的乐趣之一——可以描写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男性角色。”邵洛伊强调,对于他而言,“描写一个与我如此不同的角色,意义重大”。
在写作过程中,邵洛伊也不完全清楚伊什特万究竟是怎样的人。他并非对其内心世界有清晰掌握后故意保留不写,而是对伊什特万作为一个独立个体、一个角色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感受。他解释道:“这更像是一种感受,而不是清晰可言的思想。”令人欣慰的是,读者似乎以某种方式回应了这种写法,对主人公产生了感受,这表明这种表达在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。
不过,邵洛伊并不希望这部作品被置于那些“更广泛”的讨论或议题之中去解读。他希望写一本不能被轻易解释,也不易被卷入此类讨论的作品。当然,他指出:“这本书在某种程度上也涉及男性气质——任何以男性为主角的小说在某种程度上都会涉及男性气质——但这并不是我写作时的主要意图。”
实际上,《肉身》的诞生并不轻松——它是在失败的阴影下开始的。2020年秋天,邵洛伊放弃了一部他已经写了将近四年、字数超过十万的小说,决定从零开始创作一部新作。因此,他在获奖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坦言:“这可能是我作为作家所感受到的最大压力,因为我下定决心,这本小说必须以一种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方式获得成功。”
《肉身》,Vintage Digital,2025年3月版
那么,他如何获得突破?邵洛伊表示,答案在于——“专注于那些我真正感兴趣、真正想写的事情。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,比如匈牙利、英国,以及生命作为一种身体体验的感受。从这些出发,然后就突破了……我不太确定,这有点神秘,但的确,也很难。”
有人认为,写作也是一种“受苦”,当被问及是否如此时,邵洛伊解释道:“如果你决定去写一本书,其实你在剥夺自己的很多东西。我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‘受苦’,说‘受苦’似乎有些夸张。但确实如此——如果你选择作家的生活,你会切断自己与许多其他生活的联系,很多可能性也因此消失。而且,你会经常独自生活。不过,我很不愿意使用‘受苦’这个词。当我说‘是的’时,并不是指我因为写作而受苦。我只是想表达,写书是一种处理你可能称之为‘痛苦’的方式。这种创作行为,或许不能称作疗愈,但它是一种方式——一种处理你所经历的负面体验的方法。如果我从未经历过痛苦,我可能也不会写书。但当然,没有人是从未受过苦的……谢天谢地,并不是所有人都写书。”
谈到对文学的看法,斯扎莱认为,首先,文学不能无聊——一旦无聊,其他一切都失去意义;其次,他指出,文学只是我们想象世界的一种方式。人们在很大程度上通过语言来理解和描绘世界,而文学,只是这种方式的一种强化形式。斯扎莱不喜欢文学被赋予过于具体的任务,他认为文学不应承担特定职能,也不需要通过完成某个具体目标来证明自身的价值。
202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匈牙利作家拉斯洛·卡撒兹纳霍凯(László Krasznahorkai),这不免让人联想——斯扎莱此次获布克奖,似乎是匈牙利文学的又一次胜利。然而,斯扎莱解释道:拉斯洛确实是匈牙利作家,因为他用匈牙利语创作;而我最终算是英国作家,因为我用英语写作。不过,他也打趣说,今年确实是用匈牙利名写书的作家的好年头。








